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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民黨教育與「權威」在思考上的影響(南嘉生)
對深度分析台灣政治與文化的人,我以往一直認為中國文化之所以沒有邏輯,乃是國民黨不想讓人民接受推理教育,然而當我深思這一個問題時,我發現他有著比我們一般想像更深刻的文化意涵。我們必須深入批判。
曾經被兩蔣流放到美國國民黨CC派掌門人的陳立夫,當他被流放之時,蔣介石的老婆曾經見他,要他對上帝有信心,要多讀聖經。陳立夫說:「我的上帝(指著蔣介石的肖像)都不要我了,我還讀甚麼聖經?」在他從美國被寬赦回來時,曾經喊出一句有深刻的話:「我們的聖經-三 民主義」。這句話很奇怪嗎?沒有。比較中國文化訓練出來的人,國民黨的各方徒眾等等,都出現這樣的現象。連號稱反中國文化的共產黨也是這樣。國民黨的孫中 山、蔣介石對比共產黨的毛澤東,三民主義對比毛澤東語錄等,不都是一對一的對應著嗎?偶像崇拜,甚至必須為這樣的偶像建構完整的各種配備、典禮,就是專制 文化必然的特徵。循著這樣的規矩,所有徒眾在思考所有的問題,只要涉及到這些人、事時,所有理性就必須自動規避,讓位給這些「神」,使得許多人遇到這樣的 問題都不理性。
夾 雜在理性與不理性中的人。很多人會強調這個社會是一個理性社會,從而推論自己是一個理性的人。然而真實卻不是這樣。他們對自己敢推理、沒有偶像崇拜的事務 方面,的確可以展現某種程度的理性,對某些事情,順著自己的推理給答案。但對有偶像崇拜的區域,就順從偶像崇拜,然後以偶像為主,環繞在他周遭的相關事務 與評述,作為他推理的結論。此時的結論其實相當程度都脫離的邏輯推理,而是以跳躍的方式從前面的前提、假設、推論然後直接跳到結論了。
國 民黨的統治體制偶像崇拜,偶像不只是拿來當神,也拿來當許多推理或思考問題的前提、假設,屬於不可以挑戰的議題。所有與這些偶像有關的事物就不可以挑戰的 對象,是他們思考上的禁區,這些都是國民黨支持者在思考上難以超越的禁區。他們平常很正常,講起很多話也展現某種程度的智慧,但一涉及前述的前提、假設, 他所有推理能力都歸於零,馬上根據以往別人給他的結論進行推論,如此得到的答案都在國民黨教育內的迴圈中。換言之,這些涉及偶像的對話、辯論在此僅透過各 種形式在強化權威於各方面的說服力。這樣的討論過程中,他們將「討論過程」與「權威當結論」兩者結合在一起,然後在他們思考中認定這一個結果是無懈可擊的 結合。但如果我們仔細思考就會發現兩者結合根本南轅北轍,只因為在他們經驗中,這樣的結合太多了,讓他們不覺得奇怪。又因為有一個權威出現在他的結論中, 更讓他們覺得這樣的結論是正確的。
我 們當然也可以說類似這種偶像崇拜與推論之間的關係,不僅存在中國文化、國民黨,也存在世界上許多有專制文化傳統的歷史中,西方國家在中古基督教世界、理性 時代前期,甚至到現在,許多科學家、思想家也有出現這樣的現象,涉及權威就出現荒腔走板的推理,不能光指責中國文化、國民黨。在西方學術世界中,有許多偉 大科學家也同時有強烈的宗教信仰。牛頓就是其中一個有名的案例。但這和國民黨或者中國的案例依舊有別。西方人當然也有他們思考禁區,宗教就是其中很重要的 地方。但他們想盡辦法去建構宗教內部的邏輯性,或許很多人不滿意,但至少他們這樣努力過。隨著時代演進,他們也發現這樣的努力並不能說服所有的人,因此他 們就將他們生活中的經驗劃分成非邏輯推理與邏輯推理,兩者盡量讓他涇渭分明。他很明確告訴你在哪一個區域中,我們可以進行邏輯對話,此處對話者僅接受邏輯 推理得到的答案,不接受權威。而在非邏輯推理地區,只要他認明你與他不同信仰,就客氣的迴避對話。在這個非邏輯區域,或許很多知名人士會講一些當他在邏輯 區域所不可能講的「荒誕」論述,許多跳躍式的、無論證的、強烈矛盾的說法都在口沫橫飛之中。你很難相信這樣的人竟然是知名大學的邏輯教授、數學大師,但他 們很清楚他們這些論述僅在這樣的非邏輯區域才出現,你不能去挑戰,這不僅不禮貌,甚至是惡意挑釁。
但 中國文化、國民黨教育卻不然。在這個文化中根本沒有羅輯的東西。他們傳授經驗、處理事情的方式是經由時間為排序依據,將所知道的事務排列下來,從而建構一 個時間為主軸的推論。當放置在這種結構中的資料依序、資料無誤的、正確的排序下來,的確可以找到某一些事情的原委,並且說出某些事情的真相、對錯。只是在 時間軸上的資料排比,然後建構出一套說法,所用的方式並不是透過有系統、專業訓練出來的推論,純粹僅依照人類本能性的推論能力、看到別人推論方式所學到的 方法,而不是一套有系統的推論訓練。既然他們沒有清楚的邏輯推理訓練,自然在他們的生活經驗中,就沒有將「可邏輯推理」與「不可邏輯推理」清楚劃分了。他 們將所有的東西多都列為可推理的,而推理的方式是就如上述方式,僅是與生俱來的推理經驗,沒有經過訓練。
這 樣的人若面對簡單的、沒有理念衝突的事情,就很容易處理,他僅需要一點原則也講出一片道理。然而若遇到兩個原則都出現時,他就不知道要怎樣處理,而依照別 人以往給他的只是、經驗,從而下決定。有些人遇到問題時會說「兩害相權取其輕,兩利相權取其重」,就是這個道理。然而邏輯推理不是這樣。他是要明白事理真 相,遇到衝突時,重點是事情依照怎樣的邏輯在運作?真相是甚麼?假如推理結論逐漸脫離經驗時,要不要繼續推理?還是此時就依循某一個以往經驗,用那個經驗 作結論呢?大部分的人是以以往的經驗作結論。在他接受的正式訓練中,只有依照時間主軸建構的思考方式,沒有根據某一個原則推論的邏輯訓練。他可以知道若根 據時間主軸方式的想法去推理,應該是會對的,(?)畢竟在過往的經驗與訓練告訴他,這樣做是對的。至少那樣的思考方式有學校、老師這個權威機構、人物給予 肯定,也有一系列的正式訓練,讓他相信即令不能說一定對,至少也可以說是根據老師(這個權威)講的方式在做,有所依據。是然而沒有經過訓練的邏輯思考方 式,出現的答案會不會是的對呢?他有疑問。保守而比較容易正確的處理方式還是回到經驗。
中 國文化、國民黨訓練出來的人在上述狀況下,對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,就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現象。學自然科學的人要推理,方式是數學。在那樣的世界中,所有的 推理過程都受到嚴謹的檢驗程序在處理,也不存在權威,因此他們在自然科學方面會有成就。因為他們的遊戲規則是西方式的邏輯世界。然而在社會科學方面,因為 欠缺邏輯依據的過程,很多東西要仰賴非數學推理,欠切外在嚴謹的邏輯檢驗程序。所以對某些現象的推論會出現怎樣的結果,他們其實也不知道,但這樣的世界中 有許多權威、利益與不可以侵犯的禁區,例如國家、中國nationalism、政府、民族、政黨等等。當他們遇到這些事務時,很多人很快就退回以往的教育中,以權威取代推理,做為他們的結論。我們看到許多受中國文化、國民黨影響的人們,當他們遇到人文、法政問題時,很快就會放棄推論,到他們經驗中的權威去追尋答案。
然 而在他整個推論過程中,「權威」是外在的,當他引進權威時,我們會突然發現結論出來了。仔細分析結論出來的過程,我們會發現很突兀,那個結論不是由推論過 程中,自然出現的結果,而是這一個「權威」決定整個推論的終局。假如權威提前出現,甚至整個推理也不需要如此繁雜,馬上就有答案了。這樣的戲劇效果就像平 劇中的「黃鶴樓」那齣戲。劉備被周瑜困在黃鶴樓中,一點計策都沒有,遠在公安城的張飛非常生氣,向諸葛亮跳腳,諸葛亮卻是悠然的等著巧妙的結果出現。果不 其然,無法突破的劉備、趙子龍在百般無奈下,突然想到諸葛亮給的錦囊,將這一個錦囊掀開,裡面一個令旗(諸葛亮借東風時,跟周瑜拿的令旗),然後藉著這個 令旗,劉備、趙子龍救出黃鶴樓,脫離周瑜的計謀。這樣的過程夠戲劇化,但不能拿來推理。中國是的推理就是這樣。在推論到某一個階段時,突然加入一個東西, 然後結論就出來了。加入這個東西與前提、假設及事件有何關係?推理者並不重視,重要是:權威出現決定結果。推理者內在本能性的反應就是:一切訴諸權威。而 權威是經驗的一部份。
串 連事實、經驗與權威之間的關連,就是國民黨式的教育。這也就是說傳統的訓練是時間軸為主體的資料排序,然後根據時間建構經驗邏輯。假定遇到無法藉由時間軸 的經驗可以判斷事理的現象,就從生活經驗中找一個去配對。這種配對到底與他推論有何關係呢?他其實不完全懂,但他的經驗告訴他,這樣的配對是對的。可能是 以往教育有這樣的題目,也出現類似的答案,所以他認為這樣推理是對的。也可能是以往教育中明示或暗示,「權威」的威力很強,當無法仔細推論出關係時,訴諸 權威經常且總是對的。至少在教育體制中得到的經驗是這樣。因此,他的結論是跳躍的。與他的推理過程可能是有相關性,卻不一定有因果關係。相關僅能推論他們 是同類,但難以推導出因為A而產生B,所以A是B的原因,B是A的結果。沒有這種因果關係,僅能相似或想像中相似的東西拿來建構他們的因果關係,這不僅是錯誤的方法,得到的結論也是錯誤的。胡適批評中國人是「差不多先生」,前述就是差不多先生的一種表現方式。可惜的是,在國民黨教育中,這種差不多訓練對他們來說卻是重點。
以國民黨這樣的訓練,他們的支持者在國民黨設定的邏輯中,都被國民黨將他自己想要的偉大權威圖騰,以不同份量的權威放置在他們的經驗中,並且在他們面對辯論時出現。
「台 灣為何一定要和中國一起?」統派或國民黨就是要從歷史脈絡中去確認台灣與中國曾經在一起,然後在時間軸線上的順序推理中,讓學子建立台灣必要和中國在一起 的印象。就這樣的時間角度來看,他們的確有順序,因此讓很多人認為他們講的是對的。也許有人會提出:美國也自英國獨立,所以台灣也應該可以獨立。由國民黨 訓練出來的人就會將「台灣在數百萬年前和中國合在一起」來推論台灣與中國的關係多密切。這依舊是時間軸的順序推論出來。我們若說:人家曾經和中國合一的越 南、韓國,現在土地依舊和中國在一起,為何他們可以獨立呢?統派就會提出「我們有著血濃於水的關係」來強調兩者不可分離。若這種論點可以成立,「美國早期 搞獨立的人都是英國人」,他就說國情不同,或者「大西洋太寬,台灣海峽很窄」。你若說「西藏人與漢人不具有血緣相同得關係,不是血濃於水,所以他們可以獨 立」,他就說「我們都是中國人,不要分辨那麼仔細」。我們可以發現他不斷從時間軸線、經驗中拿出一大堆東西進行對話,這些過程都和推理其實無關,僅是將他 受到教育的內容翻騰出來給你。最後他講不贏你,就不再講這個議題了。不講之後,他的想法依舊,你的說服失敗。
這 樣的論議在過去民主轉型中,我們遇到太多了。他們那些議題其實也是我們以往深信不疑的議題,檢視以往,我們會發現國民黨的教育非常強調記憶,從四面八方將 他認為屬於他利益有效的狀況的資訊,不斷的灌輸給學子,然後要求他們要記憶起來。國民黨設定的理由都可以做為台灣不可以獨立的理由之一,但都似是而非。我 們可以看到所有反駁台灣獨立的理由若成立,都可以從西藏、蒙古、維吾爾尋求獨立的理由中得到反證,從而推論出「若國民黨堅信他們反台灣獨立的理由,就應該 強烈支持西藏、蒙古、維吾爾人獨立運動」。然而他也否認這些民族有權力從中國版圖上獨立。換言之,所有推理性的對話,最後會在他經驗中的「天外一筆」來決 定結論。
權威與不可以推理,他們是國民黨教育的兩大核心。中國圖騰、國民黨神蹟等,則是前述兩個教育核心的目標。
(作者為經濟學者,專研經濟與制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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